一位母親的夢想現在在天父手中

一位母親的夢想現在在天父手中

  以下是我先前翻譯的《神聖的荒野》一書中的感人故事，我譯得快哭出來，與各位分享：

  去年三月，我見到像那樣的信心。就在主日下午，那天是當年我見到的第一個像春天的日子。黃水仙花朵宛如傾倒的茶杯，風信子花如同迷你的葡萄串，排列在我們的走道兩旁。我們的櫻桃樹覆蓋上一層厚厚的花沫。空氣中的香味甜中帶辣。我才剛從講道後習慣性的午睡醒來，正在微醉似的舒暢中而且四肢還很鬆軟。一些好朋友已經過來了，我們正站在後院外面，決定晚餐要弄什麼東西來吃。最後我們決定要吃雞肉。

  電話鈴聲響起。我們跑進去，穿過沙發靠枕下慣常混亂的一堆東西，丟開報紙去找東西。在五、六響鈴聲之後，我的妻子契瑞兒（Cheryl）找到了電話筒，拿起來接聽電話。

  「不會吧！」她說：「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她的聲音就像大衛王在聽到那報信的人告訴大衛他的兒子押沙龍永遠不會再回家時，一定會有的哭喊：「我兒押沙龍啊！押沙龍啊﹐我兒！我兒！」（撒母耳記下第十八章33節）我們的朋友和孩子這時也全都進到屋裡來。我們站在一旁，無助地看著契瑞兒的臉孔隨著她說出每一個字不斷扭曲。不管消息是什麼，都像冰冷的釘子打穿溫暖的身體一樣，侵襲了她。她臉色蒼白且全身發抖。

  她掛上電話。我們等著她說話。等了她好一陣子，她才開口……

  「大個子戴夫！」她說：「大個子戴夫死了。」

  大個子戴夫。戴夫，十八歲，長得像是成吉斯汗（Genghis Khan）和佛陀（Buddha）的混合體。有一個人這樣描述他：「他像歌利亞一樣高大，但是卻有像大衛王一樣的心腸。」他的身材碩大得非常壯觀，六英尺的骨架上有超過三百磅的體重。他臉上已經有夠多的毛來炫耀他那機車騎士式的山羊鬍子：稀疏、兩端漸漸減少如分蹄般，就像在他的嘴周圍蓋了一個黑斑羚（譯按：產於非洲中南部）的蹄印。他這個擁有虎背熊腰的龐然大物，看起來滿具威脅性的。有一次我嘗試要把他從一個定點移開。我摩拳擦掌預備好，使全力向他撲去，用頭像破城槌一樣地猛然衝撞他的肚子。他卻仍然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接下來他用他那厚實粗大的雙手夾住我的兩肩，像拾起一粗麻布袋蠕動的田鼠一樣，輕而易舉地把我抬起來。

  但是他為人卻溫文儒雅並且對人非常親切體貼。他愛小孩，他們也愛他。時常，我會遠遠地望著他，看到四或五個小孩攀吊在他身上，另外還有一對分別夾在他粗如樹幹的兩臂下。他向我會心一笑，我向他歡呼，然後他會抿著嘴，非常輕微地點點頭。我們的青年部牧師卡蘿有一張他在她辦公室照的相片。他身穿托缽修士（化緣修士）的褶襉服裝，頭髪頂端染成金黃色，下面髪根部分仍保留原來的墨黑色，使他看起來像一個上面佈滿白色糖霜的巧克力蛋糕。

  前一個春天，我在一個湖裡為大衛施洗，我們需要兩個人才能夠將他放入水中，然後再將他扶起。我們很辛苦地將他深深浸入冰冷的水面之下，在我們將他拉起來的時候，湖水像激流般從他身上傾瀉流而下，流過他的手臂、胸部及臉部。他站直起來，反而將我抱在他巨大的膀臂中，那時我知道根本無法自己站起來，他能用那兩雙膀臂把我壓扁摧毀成濕搭搭的一團，將我砸成碎片。但是，我也同樣知道，他絕不會那樣做。那雙膀臂，他只會用來舉手、接受、給予、保護與擁抱。

  我熟悉大個子戴夫和他雙親為要加入教會而來找我的那天。我會見他的雙親（約翰與賈絲汀），相談甚歡。接下來，我轉向大衛。「你覺得怎麼樣？」我問：「你現在信仰狀況如何？」

  當大衛和他的家人出現在我們教會的時候，他是氣呼呼且繃著臉的，因為他過去遭受到的羞辱，刺傷他的痛處。他活到現在大多數的時候，都遭受強烈的排斥與拒絕。大家因為他巨大的體型而恐懼他及嘲笑他。少有人曾經逗留在他身旁足夠久的時間去認識他。他去過數間學校，也參加過數個青年小組，每一個地方都有相同的故事：迴避、嘲弄、毀謗、奚落。

  但是我們的青年部牧師卡蘿，如果像這樣的事發生在我們年青人中間，她從來也不會袖手旁觀。在她的帶領之下，結黨紛爭與傳舌讒言已經成為稀奇古怪、窘迫難堪的事，你做這樣的事被逮到鐵定完蛋的。（the thing you wouldn’t be caught dead doing：似乎應該是與翻譯出來相反的意思，語意與上下文矛盾）因而，大個子戴夫，在他的生命中，第一次經歷到來自同儕的愛。他有了歸屬感。事實上，還不只是有歸屬感而已：大個子戴夫是我們青年人、孩童眼中的一個英雄人物，甚至漸漸地，也愈來愈是成人眼中的英雄人物。我看出他有領導能力，所以幾乎每週，我都會走近戴夫身旁對他說同樣的話：「大衛，你是個領袖。領袖帶領，大家跟隨。但是你必須決定你是要帶領他們進步，或是帶領他們退步。大衛，帶領大家進步。」我大概對大個子戴夫說了四十次那樣的話。我這樣說得太頻繁，使得當他看到我走過來的時候，他會簡單地對我覆述：「我是個領袖。領袖要帶領。我要帶領大家進步。」

  「你覺得怎麼樣？你現在的信仰狀況如何？」那天在我的辦公室我這樣問他。

  大個子戴夫舌頭打結了。我問他是否預備好要受洗，他說他也在想這個問題。他還不確定。我們談到洗禮，洗禮的意義——­—表示與耶穌同死同復活、藉由聖靈重生、藉由基督寶血洗淨的神聖行動。「大衛」我問：「你屬基督嗎？」

  「我不確定。」

  「你想要屬基督嗎？」

  「我想要。」

  「你想要確定你是屬基督的嗎？」

  「我想要。」

  於是我帶領大衛，由他自己作了一個降服與邀請基督的禱告，簡單且真誠。他流淚也發出笑聲。我們都一樣。之後，我們站起來，互相擁抱，那時我曉得這個男孩，這個男人，有把我撕成碎片的力量，但卻沒有如此行的心腸。好牧人基督的溫柔在他裡面。

  「大個子戴夫死了。」

  但是上帝是良善的？

  他和一些青年參加一個到本地島嶼的午後之旅。他們在多石的海灘散了步，正要準備搭船回家。但是大個子戴夫想要從海邊懸崖的頂端看風景。可能有九十英尺高。他沿著海岸邊緣陡峭又滑的小徑、抓住樹幹、樹根、卡牢的石頭以及刺藤向上攀爬。他疲累了，喘起來，汗水濕透了全身。接近頂端的地方，是一塊嵌進土裡的大圓石，位於懸崖的邊緣。大衛萬萬沒有注意到的是，大圓石座落在一個已侵蝕得差不多的鬆軟泥土之岩架上，捲曲在底下的鬆軟泥土，好像一個形成浪峰的波浪，使得大圓石懸掛在半空中，像一個懸臂樑一樣，一端底下是空的，另一端只藉著岩石、水和一層樹根形成的薄網固定住。

  大衛坐在大圓石上。

  接下來，每一樣東西都跌落下去——­—泥土、石頭、樹根、人。大衛亳無聲響地掉下去，穿過空氣非凡優雅地往下落，沒有天使托住他。可怕地砰然一聲撞擊到地面。與他同行的青年衝過去。一位名為拿單的年輕人是醫務人員，不抱希望地施行口對口心肺復甦術整套慣常的急救程序。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一面急救，一面禱告，懇求上帝讓大衛醒過來，直到最後救護車的醫護人員出現，要他停止急救。　　　　

  「大個子戴夫死了。」

  卡蘿和我半小時之後在大衛雙親所住連棟房屋住宅社區的停車場碰面。我們是要說出這消息的人，兩個人彼此對看，我們都太沒有經驗而說不出口。於是我們一起禱告。但是誠實地說，我在那個時刻，幾乎不相信上帝。如果祂當時就在場，我會對祂生氣。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這是第三起因年輕人突然、不幸地去世而打擊我們教會的事件。在開車去和卡蘿見面的路上，我和上帝爭吵，猛烈地抨擊祂，並且全部都是我在說話：「就這樣了，幹完這次之後，我就不幹了。祢可以去找某個其他的跟班小弟替祢到處跑腿，撫慰人心，在黑暗中吹著口哨，告訴每一個人『祢是良善的』。那是欺哄的假話。這次是我的告別演出。」

  卡蘿和我走到大衛雙親的家敲門。開門的是戴夫的母親賈絲汀，我們進去之後，她把門關上。兩位牧師主日下午來探訪，這是多麼幸運的事啊！

  「看看誰來這裡看我們！」她喊約翰出來，他來到門口這裏露齒而笑。但是他們看著我們兩個人，能夠嗅出發生了不好的事情、而且是很糟糕的事，他們笑不出來了。

  「我們有一些非常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們，」卡蘿說：「我想你們需要先坐下來。」

  「什麼事情？」賈絲汀說：「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你們應該先坐下來。」

  「不！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

  「發了意外，大衛死了。」

  接下來，我目睹了一個神蹟。

  賈絲汀開始敬拜上帝。首先從她口中所發出的話是：「上帝啊！祢揀選了他，祢揀選了我的大衛。主啊！感謝祢揀選了他並且他現在與祢在一起，能面對面親眼見到祢。他現在正在祢的寶座所在之處跳舞。主！我愛他，我愛祢，我想念我的兒子，主。我需要你的力量。但是感謝祢揀選了他。」

  我悔改了。我們都流淚哭泣。而且，事實上是出呼所料地不可思議與美妙，我們全都一起敬拜起上帝來。

  大衛去世的整個衝擊，稍後還是使賈絲汀遭受到打擊，但是不曾有一次她會因此停止將她的悲傷帶到上帝面前、將其變成敬拜、將其導入禱告。正當我們教會要完成一項建築計劃的時候，過去這個月，我留神觀察她。每天她都會來教會，在兒童用的側廳牆上畫壁畫——大幅顏色鮮艷的圖畫，圖案有手足舞蹈的孩童、振翼拍翅的藍色松鴉、摘葉吃草的長頸鹿、看守保護的天使以及一顆位於所有東西之上的巨大太陽，望著下面微笑。

  大個子戴夫愛小孩。

  當我留神觀察她的時候，我瞭解到她以一種我想要認識上帝的方式來認識祂。賈絲汀並不傾向去鑽研神學書籍及探究教義的微言妙義。她所做的卻更甚於此：她信任上帝，並且安息在祂的屬性、祂的良善裡，甚至在她無法解釋祂的時候，也是如此。

  對她而言，最困難的事就是放掉她在兒子身上的一切夢想。當他談戀愛的時候，當他回家宣佈他訂婚了的時候，當他站在教堂前頭注視著他的新娘從走道進場的時候，她想要在場分享他的快樂。她想要看到上帝要如何使用他領導的恩賜及他對小孩的愛心。在追思禮拜之後數月的某一天，賈絲汀在聚會中站起來，以微弱並含淚的聲音，朗誦一首她所寫的詩。在她朗誦中，她的聲音變得更有力、更不膽怯並且像是在發表宣言。這首詩名為「一位母親的夢想現在在天父手中」：

  祢召大衛回天家，

所以我必須放掉

我在他身上的一切夢想。

我深知他在我天父的手中，

 

我在大衛身上有夢想，

就是他會完成學業

又樂在工作中，

因為不論他的心所欲為何，

他知道祢會助他得著。

好的，主！今天我將

這些我在大衛身上的夢想

擺在我天父的手中，

深知祢會助我放掉。

 

我在大衛身上有夢想，

他的初戀，得到愛的回應

那一位女孩會成為他妻子

那一位女孩會成為他孩子的母親，

這些孫子他們會與我分享。

他們會教導孩子認識上帝，

並且他們會愈來愈愛耶穌。

 

好的，主！今天我將

這些我在大衛身上的夢想

擺在我天父的手中，

深知祢會助我放掉。

 

我在大衛身上有夢想，

他會愈來愈像個男人，

他會愈來愈愛祢，主，

並且以我的上帝為他自己的上帝

分享祢對他的愛給他人。

 

我在大衛身上有夢想，

有一天他會面對面親眼見祢。

感謝祢，天父上帝，

使這個夢在祢裡面成真。

 

這是一個夢，我可以堅持不放，

就是永永遠遠和祢在一起。 

 雖然我身為一位牧師、一位基督徒、一個男人，但是我從賈絲汀身上學習到我最棒也最深刻的一課：需要好好認識上帝，直到即使祂致我於死地，我還是會敬拜祂。因為祂是良善的。